《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》诗句解读

Data by GuamfuMuseum on 2025-11-01

《无题·相见时难别亦难》

——唐·李商隐

相见时难别亦难，东风无力百花残。

春蚕到死丝方尽，蜡炬成灰泪始干。

晓镜但愁云鬓改，夜吟应觉月光寒。

蓬山此去无多路，青鸟殷勤为探看。

一般来说，作诗在同一首诗不再使用同一字，除非同一字能更好表达诗意。李商隐的“相见时难别亦难”连用两个难，着重表达难上加难的意境。男女相爱无非相见，相见无非当面倾诉，直接表达最深的爱意；不能见面是恋人所遇的第一难题，第二道难题则是分别，所谓难舍难离。诗人开篇就把常人常遇的感受用白话托出，然后跟上一句文学意象：“东风无力百花残”。

这一意象本是描述晚春自然景色，但嫁接于私人情感领地会让感受入题。人间之难与世间之难没有本质区别，万物皆有灵，花与人没有什么不同，花开花谢，草长莺飞；李商隐用了一个“无力”字眼，反倒最有力地表达了这一无可奈何情绪感受，让痴情男女可以得到一点小小的释怀。

颔联是毫无争议的千古名联：“春蚕到死丝方尽，蜡炬成灰泪始干。”颔联突兀，与首联和颈联毫无关系，不仅前后没有关系，左右亦没有关系，此联对得十分宽泛：春蚕对蜡烛，一个活物，一个死物；一个主动——吐丝，一个被动——流泪；两个意象本与情爱无关，但李商隐却让它们肩负责任，以丝代思，以泪替情。在颔联中，细心的李商隐有意无意地表达了细节，丝方尽，蚕吐完丝马上化蛹；泪始干，蜡烛燃完方止垂泪；唐代蜡烛是有硬芯的，所以有灰；今天的蜡是洋蜡，软芯不产生灰。李商隐写得清晰；蜡炬成灰，这灰还有一层文学含义，即心如死灰。

李商隐用了两个生活中常见的现象，融入无题诗之中，成为过目不忘的文学意象，这不仅仅是文学家的功力，更多的是诗人敏锐的观察力。

这首诗上半阕着重点在情绪上，下半阕开始向具体描写：“晓镜但愁云鬓改，夜吟应觉月光寒。”晓镜，唐镜是中国铜镜最后一个高峰，极尽工巧；早晨对着镜子，“但”是转折，晓镜梳妆都是为美，李商隐只用了一个“但”就将愁绪至少从前一晚拉到清晨，清晨梳妆赶不走一宿的愁怅，担心的事总会发生，容颜一定会变的；夜吟，深夜作诗，仰望月亮，必感月色凄冷，因为思念啊，月色只能传达寒意；颈联对仗工整，两个角度，两个场景，一女一男遥遥相对，各自承受遥远的相思痛苦，消化信息不畅的孤独猜测。颈联充分显示了大诗人李商隐的文学技巧，让男女不见面仍缠绵悱恻，让有情人身居两地而望眼欲穿，十四个字相互思念保持着持久张力，有景象又有情绪，无办法也无断续；最终构成双幅唯美画面。

尾联作者自己先跳出了去，冷静叙述：“蓬山此去无多路，青鸟殷勤为探看。”蓬山即蓬莱山，渤海三座神山之一，另外两座是方丈与瀛州。蓬莱仙境先秦已有记载，秦始皇统一中国后，为求长生，曾在渤海边上，眺望大海，只见海中有红光浮动，问随驾方士那是什么，方士回答道：那就是仙岛。青鸟文学含义是信史，神话传说中为西王母取食传信。这种鸟人间不见，唯蓬莱仙山可见，可仙山天路，只能靠青鸟传信。李商隐借典引用，把有情人设法串联在一起，尾联诗眼在“殷勤”一词，殷勤含义复杂，有讨好，热情，周到，急切之意，这种复合的文化含义，正好表达此诗男女之情的宗旨，“探看”读音与今日常读的探看完全不同，探“看”此处念阴平（kān堪），现代汉语的看守保留了此声。探看（kàn去声）为居高临下，例如探看犯人或病号；但探看（kān阴平）是平等的关系，平起平坐，理解这一层，更能懂得尾联。